说是敲门，实际上院子门打开着；而且院子也不过是木栅栏围了一圈而已，门更是单纯把木棍绑起来做成板子状。
于是我们就这么大剌剌地走了进去。
当然，我们是指大叔和我。其他小伙子被留在外面，大抵是因为，一伙人身穿装备冲进人家家里不太合适。
“咱们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的？”虽说还是事到如今，但再不问就晚了，于是我趁着在院子里的工夫问大叔。
“你小子再晚两分钟问就能知道了，”大叔有点没好气的样子，“昨天这个村的人到我们那里报案说，村子附近好像跑来了什么大型野兽。这个村的男丁数量比其他村还少不少，他们生怕对付不了，总之就找上我们了。”
“然后我们现在进去，找村长问问情况。”
我老老实实地答道：“行。”
像我这样问东问西的人在任何人看来恐怕都很讨厌吧，尤其总是问一些低级问题的。不过我也是看准了这大叔对年轻人非常有耐心的性子，尽量在他这里多找一些解答。
老叔在各种意义上都算得上是老好人了。我心想。
当然，我习惯性地反复确认事情，主要是为了防止出现我应对不了的情况，并没有别的意思。单纯的随波逐流也是个办法，但是以我初到此地的现状，凡事不能过于被动。
还是想想怎么能更巧妙地问问题好了。
比如“亲爱的老叔，咱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呀？”或者“为了防止我们在后面的行动中出现不必要的分歧，我认为我们应该在此时互相确认脑海中的目标是否一致，这是对于你我来说最谨慎的做法。”
我一边看着村长的衣摆一边想着“不管哪种我好像都做不到”。
村长是个体态苍老的人，没有什么体力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后院种一些菜。不过拜此所赐，我们才得以直接见到他。
根据我的经验判断，哪怕看起来面色黝黑而且满脸皱纹，他的实际年龄恐怕也没到五十岁吧。只是，农事太辛苦了。
他两手搓着，搓掉手上的泥土，然后擦擦头上的油汗。
刚才听他说到，目前确认到那确实是个大型野兽，应该是山猪一类的。有几家的菜园子遭到破坏，村子外围有几处栅栏也被撞开了，看来是从哪里跑来的。
现在应该在离村子一段距离的东南方向，今天早上开始就派了个男丁去看着，要是再跑进村子里来，村里人就得暂时转移了。
大叔满口答应，顺带问了更具体的方位，以及负责监视的人的名字，就领着我走出屋子。
村长也转身，从后门去了后院。
我们则是径直出了院子，和坐在地上不像个样子的年轻人们会合。不出意料大叔又骂了他们一顿，因为这种碎石子地容易损坏身上的皮甲、弓箭之类的装备。
然后我们就一路离开居住区范围，往东南方向行进。
田间自然是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，更多时候只能排着队在田埂上走走停停。
大叔又是殿后，而我则是倒数第二个。
他见我抱着手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，主动问道：“想啥呢？”
想必是什么高深的问题吧，他肯定在心里这样说。
“……山猪是从山里来的野猪吗？我看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山。”
黑漆漆的森林那边倒是能看到起伏，但是离这边也够远了。
大叔哈哈一笑。
“它们被叫作‘山猪’不是因为从山里来的，而是因为样子啦，样子。”
“样子？”
难道说长得像山一样？
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身高四十米，体重八万吨的野猪模样。
太抽象了，想象不出来。
大叔见我默不作声，接着笑道：“反正等会儿见到你就知道了。以前没实际见过是吧？其实那种肉有时会上咱们的餐桌呢。”
“不过嘛，”大叔顿了一下，“还是得实地确认一下这次的大小。”
路上遇到一些村民在田间劳作，大叔去询问了他们那个人大致的位置，然后一挥手，大家继续前进。
该说幸好现在是播种时节么，如果是庄稼成熟的时候，那种野兽赖在村子里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。而现在只是在村子范围外徘徊的样子，村民们为了抓紧播种也不愿意离开这里。
“老叔，据我所知，野猪一类的家伙基本是集群行动为主。这次只有一只，应该算是好消息？你觉得以我们目前这个人数能不能对付呢。”
我倒是觉得，哪怕这次来的除了大叔都是小伙子，他们也算是有一定经验的猎人了。只要不是什么超出预料的东西，这么多人冲上去一人一棍子也够收拾了。
“不见得，”大叔否定了我的想法，“昨天接到消息的时候，描述太含糊了。等会儿亲眼见过之后再做决定吧。视情况而定，咱们这些人不一定够看的。”
“反正这方面也不用你多操心，我还是比较有头绪的。倒是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，这个村子小成这样，是怎么请得动咱们的吗？”
大叔随口打了个哈哈，又突然认真起来。
“……昨天说过补贴之类的话题，剩下的不知道。”
“你看这座村子。”
大叔手指着后头的方向。已经走了很远了，看不到的。
“这里一家大户都没有。这意味着什么？简单来说就是穷，再进一步就是缺人，再进一步就是连自保都成困难。
“如果是大户人家，不仅有办法修更好的栅栏，就连他们自己的庄子都可以用围墙围起来；他们家里的男人也可以组织起来，自己去对付附近的野兽；而且他们手上有土地，能招来更多的壮力给他们打工种地。
“当然，咱们这儿的土地名义上是归国王所有的。只不过嘛，使用权也轮不到底下人自己分配，像那种大户，家里有的是门道去整这个。或者说，只要有他们在，村长也轮不到刚才那位一样的人去做。
“他们倒是手上有钱有料，自然是没必要请咱们出马了。至于这种穷乡僻壤的小村子，不仅自村的男丁腾不出手对付野兽，也没本事找咱们这样的人帮忙。
“总归还是这任市长管事儿得很，但凡是去村里剿野兽的，都有工会出补贴；当然也不是白给的，而是帮咱们协调，有猎物的话工会负责接手，拿到了收益再和咱们分；村里除了要让出大部分猎物的收益，还要负责一部分咱们出动的所需。
“这么说你懂不？看起来村子好像占了便宜，因为并不必须用现钱付给咱们，而打下来的猎物他们可以得到一部分；看似我们好像吃亏了，毕竟我们自己动手去打猎的话打多少都是自己的。
“实际上，村子分担了没有成果的风险；而我们其实不吃什么亏，因为要是没有工会的话也接不到这么多活计，也没那么容易拿到现钱。
“工会既帮我们寻找这样的活计，也省去了我们对接别人收购的麻烦，还给这种本来没什么油水的事儿加补贴。虽说工会也拿了一部分的收益，但咱们拿到的现钱和粮食也完全不少了。”
……大致理解了。
“……总之，村里掏了腰包，然后他们拿到一部分猎物；工会也掏了腰包，然后他们既处理事后也分咱们现款吧。至于大户的，反正也不会找咱们上门，搭不上什么关系。”
工会就相当于是中介，把猎人们组织起来，然后有人上门提出业务就各自分配，因为提高了整体效率所以产生了收益。当然“市长”的背后支持想必不少。
大叔咧咧嘴。
“就是这样。反正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……昨天我说过咱们分你一成这样的话，其实就是把现钱分给你。”
“哦。其他东西难道很多？”
大叔挠挠头。
“我就知道你不在乎这个，不然也不跟你说了。咱们只要在工会底下干活，按上工天数就能领粮食之类的东西，这个才是大头。”
“哦，那倒无所谓。”
“你还是有所谓一下吧。说是这样说，你好像也没答应我要帮咱们处理文书就是了。”大叔无奈道。
先老老实实赶路吧。我没有直接选择加入工会的理由也是一样的，情况还不明了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就做出束缚自己的选择，何况我都不认识几个这里的人。
实在太远，我的小腿肌肉已经开始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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